木柴在外边燃得噼噼啪啪响，熊熊的火光穿过大门照着我的脸。我小心地续上一根快要燃尽的火把，转头看着卧榻上的那个人。
    他紧紧地闭着眼睛，灿烂的金发被汗水浸湿了，沾在额头上，古铜色的脸庞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，呼吸炽热而急促。
    我在地毯上坐下来，这时他干裂的双唇翕动了一下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：
    “……水……”
    站在床脚的卡拉里斯捧起了陶罐，我连忙把柔软的布料沾湿，将清凉的液体滴进了他的嘴里，然后躬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唤了声“陛下”，他动了动，不安地扭过头。
    火光照亮了他的脸：即使重病也没有毁掉他的俊美，他依然保有如同雕像般的轮廓和神一样高贵的气质；这是马其顿最伟大的王，他曾经让波斯人、埃及人、叙利亚人和腓尼基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，他是“法老”，是“宇宙四方之王”。
    但是现在这个被誉为“宙斯之子”、“阿蒙之子”的男人却孱弱得像个婴儿，就这样躺在床上，连最轻的剑也无法举起。
    我的心里感到一阵悲凉，伸手拂开他额上的头发为他擦拭汗水。他挺直的眉毛皱了皱，轻轻叫了个名字：“……赫菲斯提翁①……”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我惊喜地发现他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    仿佛是星星从浓云中钻出来，他的眼神由浑浊变得清晰，然后慢慢明亮起来。可是在看清了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已经逝去的半身之后，他眼睛里的光彩又明显地暗淡了。
    “是你……波里克里特……”
    他的神志还很清醒，我跪在床头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：“是我，陛下。”
    “啊……”他喘了一口气，用低哑的声音笑了，“原来我还活着……”
    “陛下！”
    “知道吗，波里克里特，我做梦了……”
    他的表情有些恍惚，让我的心脏一下子缩紧：“您只是睡得太久了，陛下。”
    “也许吧……我梦到了布西法拉斯……”他的口气像在梦吟，“……它真漂亮啊，长长的鬃毛，隆起的肌肉……简直和珀达索斯②一模一样……我记得自己骑在它背上的感觉，那是我……第一次尝到了征服的美味……”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
    他的眼睛又闭上了，大概是因为说这番话而感到劳累，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。